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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疫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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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邊人結怨已久, 見面能互相不搭理已屬難得, 自從隔壁進了人就沒少起摩擦。只是辛虞最近身體狀態不是特別好, 一般小事都不會傳進她耳朵裏。

連日的暴曬讓遍植數目的行宮裏也酷熱難耐。從上到下,除非有事在身逼不得已,沒一個願意頂著大太陽出去。

辛虞有孕在身不好多用冰,份例裏的會勻一些給下面人, 像領膳取東西之類,外出回來都能喝上些涼飲。她自己則哪也不敢去, 無需長平帝囑咐, 釣魚、游湖甚至訪友一系列活動全停了。

所以她第一次見到嚴良媛,還是在某日清晨去梧桐別院請安的路上。

皇後因天太熱,早將每五日一次的請安改為每旬一次,彼時嚴良媛已經在杏林深處住了有五六日。

月餘未見,她倒不似說得那般被宮裏的炎熱折磨得茶不思飯不想,反而比辛虞離宮時略豐腴了些。

辛虞瞧見她薄紗宮裝下小腹微微隆起個不甚明顯的弧度, 面上則一改上次孕時的大濃妝, 脂粉未施,顯露出幾點尚未褪盡的斑痕。

如此清爽,這人不會真轉了性兒吧?

辛虞剛如是想,便見嚴良媛由人扶著, 身後撐傘的撐傘,打扇的打扇, 一行七八個人, 跟沒看到她似的, 一轉身走在了她前面。還松松散散把條能容四五匹馬並行的路幾乎占滿,兩側僅留能容兩人並肩擠過去的空間。

“這人怎麽如此無禮?”新來的珍珠近兩天也和嚴良媛那裏的宮女惹了不少閑氣,見此忍不住嘟囔。

“她願意擋路就擋唄,早一步晚一步有何區別?”辛虞懶得和她計較,慢下腳步遠遠落在後面。

她不計較,卻攔不住對方挑事,只聽一個宮女故意揚高了聲音,“小主這胎養得好,脈息強勁、能吃能睡,定是個健康的小皇子。不像別人,瘦成那樣,一看就沒好好保養龍嗣。”被不輕不重訓了句,又沒了動靜。

辛虞挑挑眉,這是在說汪小媛還是她?故意說這樣的話給她聽又有什麽益處?幼稚不幼稚?

還有,這個時辰還沒熱起來,她架勢擺那麽足,不覺得累嗎?

兩波人一前一後,等抵達梧桐別院,嚴良媛才做出副剛看到辛虞的驚訝表情,倒打一耙:“不想妹妹竟就在後面不遠,怎麽也不叫姐姐一聲?別不是因往日之事心中存了芥蒂,不願與姐姐同行吧?”

都撕破臉了還裝什麽裝?一路走來辛虞情緒已有些燥,聞言頗疑惑望去一眼,丟下句不冷不熱的 “許是我腳程快”,擡步入內,與對方擦身而過。

嚴良媛也不知是跟誰學的,見此眼中居然流露出受傷,“妹妹竟是如此恨我嗎?可……也罷,如果這樣能讓你忘卻當初小產留下的傷痛,我也沒什麽的。”

好一朵聖潔美膩的白蓮花,演技有進步啊,這是要轉型強行立人設了?

辛虞目露驚嘆,在嚴良媛身上掃過幾個來回,“良媛有事還是直說吧,你這樣我怪不習慣的,身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還是原來那種風格更適合你,真的,相信我。”

此時兩人已步入花廳,這話剛巧讓裏面坐著的李婕妤和許婕妤聽了個正著。許婕妤還好,李婕妤要借喝茶的動作方能演示險些出口的笑聲。

那種風格,哪種風格?

明裏嘲諷暗裏下絆、作天作地毫無分寸的風格嗎?

這昭良儀,說話是越來越直接了。

雖然常常也噎得她接不上話,可看她噎別人,還是很爽的。

嚴良媛到底不是天生吃這碗飯的,被辛虞一說臉上的表情差點龜裂,好容易才維持住了人設不崩,“我就知道……算了,妹妹怎麽看我都無所謂,我就是代淑儀娘娘轉達一二思念。娘娘她一直惦記著你,常說這喜脈診出得有些不巧,若能再早上兩天,妹妹就不必受那旅途顛簸之苦了。”

這是說昭良儀故意隱瞞身份跟來行宮、不顧龍嗣安危了?許婕妤眸光不動聲色閃了一閃。

辛虞反應沒那麽快,卻知道容淑儀行事謹慎妥帖,是絕不會說出這種話來的,點點頭,道:“我也是這麽想的。畢竟現今天這樣熱,行宮也不比宮裏好過。留在宮裏還能找淑儀娘娘說說話打打牌,待在這行宮裏哪兒都去不得。”

她這樣說,反襯得鬧著要來行宮的嚴良媛無理取鬧甚至別有所圖。感受到明裏暗裏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嚴良媛的眼中終於洩出冷意。

“對了,險些忘記恭喜妹妹,再度有喜。”她似笑非笑將眼神投註到辛虞尚未顯懷的小腹上,“這個孩子來得不容易,妹妹且得留意身邊人,姐姐可真是擔心……”

未等她說完,辛虞忽然臉色一變,掩住唇別過頭去,一手還捂住胃部,皺緊眉十分不舒服的樣子。

倒不是她裝,誰知道是聞到了什麽味道還是肚子裏這個與她一樣不願意聽對方逼逼叨,除了剛來行宮那天,她反應就沒這麽嚴重過。

嚴良媛看在眼中,卻覺得辛虞這是故意在給自己難堪。

她這副做派是給誰看呢?懷有龍嗣的又不止她一個!

她是覺得聽她說話很讓人惡心嗎?真是、真是……

她暗自磨磨牙,勉強維持住了面上的關切表情,“妹妹這是怎麽了?不舒服嗎?看妹妹比離宮時瘦了,可是懷相不……”

話未說完,正在喝涼茶壓反胃感的辛虞匆忙放下茶碗,再次別過了頭。

滿屋看熱鬧的目光中,嚴良媛的臉終於黑了。

這日從梧桐別院請安回去,嚴良媛嚷嚷熱,罰了兩個打扇的宮女。辛虞卻望著沒有往日烈的太陽和漸漸匯聚起來的雲朵,默默祈禱這是下雨的前兆。

災情一直得不到控制,皇後已經帶頭削減用度了。據小淩子打聽來的消息,有些地方還爆發了疫病,由不得人不擔心。

行宮中有人澆水,依舊有那沒被照顧到的草木枯死,何況農田。

這個年頭不比現代,科技發達交通方便,老百姓還在純靠天吃飯。再不下雨,不知道會有多少人餓死病死。

而忙得焦頭爛額的紀明徹比她更熟知內情,也更加憂心,甚至憤怒。

如此危急之時,竟還有官員膽敢貪沒賑災銀兩,將染病及與其接觸過的人都隔離起來,卻不但疏於醫治,每日僅有的一餐飯也讓人連個八分飽都混不上。

百姓們活不下去,鬧得厲害,那官員不予安撫,幹脆**,連打死十幾人後,兩邊沖突一發不可收拾。

最新的奏報,山東那邊已經起了民變,且疫情愈發嚴重。

紀明徹氣得好一通發作,一面叫太醫院出人去診治疫病,一面派人去安撫百姓、捉拿犯事官員並查清此事,上火得口內都起了瘡,連喝了好幾天黃連水。

辛虞盼,紀明徹盼,戶部官員盼,北方數以千萬計的百姓盼,欽天監負責祈雨的官員更是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六月初二,京城終於見了雨絲絲。

只是旱久了雨難下,當天的小雨只淺淺濕了曾地面。又過了兩日,趕在太後萬壽節前,北方諸省終於迎來了連天雨幕。

不知有多少百姓在雨中又哭又笑,甚至有人激動地跪地向天叩首。

下到第二日,河流水位均有上漲,朝中上下俱松了口氣。也就在這時,辛虞的夜闌聽雨迎來了個意外的客人——九公主。

小姑娘鞋面、裙擺均已濕透,許是一路來得急,還有縷發絲粘在了臉上。她由宮女撐著傘一言不發站在夜闌聽雨門外也不知多久,才叫新來的小太監瞧見進來通傳。

辛虞聽聞,忙叫玲瓏去接,自己站在閣樓門邊等候,“進來就是,站在門外做什麽?”

“打擾昭良儀了。”九公主努力牽了牽唇角,終是沒能扯出個微笑,神情木楞楞的很不對勁。

辛虞瞧在眼中,使眼色叫服侍的人退下,自己上前拉了對方夏日裏竟透出幾分冰冷的手低聲問:,“出什麽事了?”

九公主怔怔擡頭望望柔和了面色的她,蠕唇,“江楠,死了。”

“什麽?”聲音太小,辛虞沒怎麽聽清。

九公主張了張嘴,艱難地重覆,“江楠,死了。江閣老家二公子,得了疫病,死了。”

辛虞終於反應過來江楠是誰,江閣老嫡次孫,去年長平帝剛下旨指婚給九公主的準駙馬。

她喉頭一梗,緊緊握住了九公主的手,“江家那邊怎麽說?陛下怎麽說?你可要緊?”

“昭良儀。”九公主喚著,淚水就滾出了眼眶,“我沒想過他會死,他比我還要小上半歲,才只有十三。”

古代孩子常有夭折,因此講究些的人家都會等子女十一二歲上再議親。江家二公子這時候沒了,真是誰也想不到的事。

辛虞心裏也覺得難受,此時卻不得不打起精神來安慰九公主。她輕輕將小姑娘擁進懷中,放柔聲音,“生老病死,再所難免,許是他與你無緣,你想開些,莫要太過傷心了。”

九公主腦袋半靠在她肩頭,漸漸抽泣得語不成句,“明明、明明他之前都活得好好的,身、身體健康無病無災,怎麽指婚後就、就沒了呢?難道、難道真像他們所說那樣,是我命裏克夫,這、這才害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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